旧有体系的反思与探索

运动服的一处破损,妻子细心地用针线缝补。她提议我去买段橡皮筋,长度定为六尺。我笑着调侃,为何不直接说买两米。她笑了,回忆道,以前做衣服时,大家都习惯用几尺几寸来计量,这是长久以来的习惯。

我点点头,表示理解。她再次叮嘱,要去后街二伯家的杂货铺买,因为小莉家的超市可能不卖这些小物件。

尽管我相信妻子的话,但我仍不由自主地走进了小莉家的大超市。超市里熙熙攘攘,我在其中寻找橡皮筋,却未能如愿。

最终,我在结账的柜台前买了盒烟。小莉老板忙碌地为我拿了烟。我抽着烟,询问她为何不卖橡皮筋,她解释说,卖那个不挣钱,要我得去后街二爷家买。

我点点头,骑着电车向后街走去。二伯家的杂货铺在我们村开了多年,从小时候的记忆中,它就像一座金山宝藏,里面总是充满了我想要的好东西。小时候的我,常常放学后飞奔至此,买几粒糖果,含在嘴里,觉得生活都甜了。

长大后,结婚、生子,家附近出现了许多量贩和超市,最大的就是小莉老板开的。我的孩子再也不用跑二伯家的杂货铺买东西了,他们只在网上购物,我也好几年没去过二伯家的杂货铺了。

杂货铺子依旧开着,但远比记忆中的要小。还是老式货架、柜台的样子,门后有三口大缸,一个是卖醋的,一个是卖酱油的,一个是卖盐的。只是卖盐的那只空了,因为公家只让卖统一样式的袋装盐。

货架上不少货位都空着,上面零星地放着香烟、瓜子、袋装花生米。黄裱纸,那是用来剪成纸钱,烧给神灵用的。其他在别的地方找不到的针头线脑、实用小物品,在这里都能找到。

记忆中的壮小伙二伯,如今已花白了头,佝偻了腰身。我买好了橡皮筋,建议二伯得卖新货品,铺面也需要装修,这样生意才会好起来。

二伯说,没有本钱,再说也干不动了,能维持几天就行了。我点点头,表示理解,然后离开了。

二伯家有两个孩子,一男一女。女儿19岁,儿子18岁。几年前,二伯的老伴得了一场大病,花掉了家底,还欠了不少钱。二伯能把这个铺子经营下来,可以说是个奇迹了。

他的两个孩子也为老爹想过办法,儿子想把东屋拆了,增大面积,院子上空罩上玻璃钢面板的顶子,这样结实又好看。里面堆满商品,客人挑好商品,自己去门口扫码付款。这样就不需要员工,老板全天也不用守着。

他在大城市见过无人自助商店,觉得在农村肯定也能成功,而且赚大钱。他和老爹谈论过这个想法,二伯是赞成的。但他更多的是想,自己有家传酿醋的绝招,做出来的醋好吃极了。现在超市里卖的醋算什么呀,垃圾!

二伯坚信一招鲜,吃遍天的信条。他和儿子经过仔细的盘算,实现这些得几十万的投入。但老子摇头,儿子无语。

正应了那句老话,夜里想起千条路,早起依旧卖豆腐。钱,卡死了多少有想法的人啊。

女儿和老妈知道两个人的想法,就温柔地劝他们,劝了又劝。最终,女儿叹口气,出门干活去了。老爹去进货,进一些芝麻糖、鸡脖之类不值钱,但存放时间长的货品。铺子就由女儿和老伴看着。

来买东西的人很少,但还是有。一天能赚个十块八块,对他们来说已是极大的安慰。有一天,一个后生来买烟,买完烟没走,站在柜台前和女孩聊了很久。

后生很俊,只是身上的衣服有点旧,肘后面还破了个洞。他来约女孩一同往外省打工。聊了一会,后生失望地走了。女孩喜欢他,但知道他家穷,和自家一样,所以拒绝了。

一个月后,女孩和另一乡大老板家的公子订了婚。老板是做粮食生意的,很赚钱。他家公子也帅,只是早年喝酒与人打架,脸上留下了些疤痕,所以29了还没娶上媳妇。

二伯把男家送来的30万彩礼全存进了银行,然后把杂货铺关了。彩礼钱不能动,得留给儿子。他过几天去乡敬老院看大门,一个月1200元,说多不多,说少也不能算少。

二伯把货架劈了当烧材。那三口缸找不到什么用场,只好挪到墙角。清理好这些,他从床下拿出几只二踢脚来,这是以前过年时留下的。过年公家不让燃放,就一直存在了床底下。

二伯对妻子说,我去南地,崩了它。妻子说,留着呗,到年底再放。二伯说,放的时间久了,只怕没药性点不炸了。又说,得去南地点,街上门口人来人往,会惊忧了大伙。

地里,响起了几声雷般的炮仗,传得很远,村民都不解,这是谁家有事?谁家出跑长途车,点炮仗驱驱邪气?二伯点燃了最后一只二踢脚,祈求道,老天爷呀,快炸裂开个缝吧,喘不出气了。